影评| 从《庆余年》说起：特权的斗争与平民的复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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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前，《庆余年2》热播，清华教授劳东燕于5月30日夜间至31日凌晨连发两条微博评论，说到：
庆余年2》我也在看，有类似的感受，最终仍是以特权去对付特权本身带来的问题。但是，现代的自由、平等与公平理念，是绝不可能通过这样的途径实现的，历史早已反复证明了这一点。
这就是我们所喜欢的爽剧模式：把所有的一切复杂的社会体系简单化，并且仰赖于一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神秘力量来解决所有问题，从而忽略掉一个社会的健康与进步，有赖于艰辛与缓慢的渐进积累，并且它实实在在依赖于每个个体的艰苦卓绝的抗争。（转自劳东燕微博、学术会议资讯）

这几年让我印象最深的本土电视剧有三部，《琅琊榜》、《庆余年》和《都挺好》。前两部算是宫廷权力斗争剧，第三部是平民的家庭伦理剧。今天我们谈谈宫斗剧，从这两部电视剧中，看看这些权力斗争的性质。

《琅琊榜》的权力斗争双方是以火烈军的领袖梅长苏和诸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。梅长苏表面看来是个江湖人士，但是他的帮派实力雄厚，以至于皇室都要参照他的琅琊榜来网络天下英雄。我们不禁要问，为什么一个江湖的帮派能有如此实力，让堂堂皇子都要登门拜访，笼络到自己麾下。这不仅因为江左的江湖名声，更重要的是江左帮派的雄厚实力。

梅长苏到了京城之后，不费吹灰之力就融入了都城的权贵圈子，各方势力争相攀附，其实梅长苏自己同样清楚，他们接近自己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自己的江湖实力而已。

如果深扒梅长苏的背景，我们就能知道，他的江左盟是以当年禁军精锐的火烈军为基础。这支军队所向披靡，战斗力强盛，甚至火烈军领袖，梅长苏的父亲都能和皇帝称兄道弟。也许是树大招风，也许是兔死狗烹，强大的梅家火烈军对皇权显然构成了威胁，于是在皇帝的默许之下被除掉，几乎全军覆灭。所剩下的火烈军就成为了江左盟的基础。

而梅长苏到京城的目的，也是为了翻案，为自己的家族平反昭雪。但是仅凭着一个江湖帮派，显然他做不到这些，因此他只能表明身份，辅佐不被看好的靖王上位。如果靖王上位，那就必须除掉其它的顺位继承人，包括太子和其他皇子。

电视剧的情节紧张，环环相扣，的确是引人入胜。但是梅长苏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打击奸佞，而是为了自身家族的复仇，因此《琅琊榜》这部电视剧本身就是一个复仇的故事。但是他复仇不是为了铲除一个皇权体制，建立一个新的体制。他复仇的对象不是针对皇权，而是用一种皇权来对抗另一种皇权。他要用靖王的上位来打败老皇帝，为自己家族昭雪。

尽管梅长苏身上表面有着一股凛然正气，但是这正气与今天的平等没有什么关系，也与我们这些电视机前面的平民观众没什么关系。它是一个特权对另一个特权的故事。

当下流行的《庆余年》和《琅琊榜》有着相似之处，都是特权之间的斗争。主角范闲并非范家公子，其真实身份当然是叶轻眉与庆帝的儿子。这是整个电视剧的主线。因为范闲如果真的是范家公子，他在京城折腾的这一切，也许早就让他诛灭九族了。他之所以能得到监察院长陈萍萍、岳父林宰相，甚至庆帝的纵容和保护，皆是因为这一身份。没有这一个身份，范闲的生命早在第一季第一集就没了。

范闲的母亲叶轻眉是通过极北之地的神庙时空之门从现代穿越而来，掌握着现代文明的武器。庆帝之所以对叶轻眉和神庙念念不忘，皆是因为她身上的这些技术秘密。因为这些技术可以让庆国强大，统一天下，征服地极。从现代文明穿越而去的叶女士，当然不能让这些技术成为征服天下的工具，这会带来无数人的灾难。这和她的理想不同，她的理想是建立一个平等公平的世界，这就是监察院碑铭的内容。这种冲突，让她将自己与庆帝的儿子藏起来，并让武林高手五竹暗中保护。待到时机成熟，出来继承自己的遗志。

这就是范闲身上所发生所有故事的特权背景。整部电视剧中，并没有多少平民参与，偶尔有平民参与也是牺牲品，是推进电视剧情节的棋子，比如菜农老金头的出场。

正如范闲对主簿邓子越所言，自己有强大的背景，所以才能主持正义，弹劾贪官，不畏皇子。而没有背景的邓子越只能明哲保身，沉默不语。

尽管范闲对于特权者的任意横行恨之入骨，但是他也不得不依靠一种特权打击另一种特权，尽管他观念中有着平等的内容，但是在特权社会中，他必须用另一种特权来打败一个特权。其实这两种特权都不是什么好东西。

这两部电视剧，与我们这些平民没什么关系。范闲显然不可能建立一个新的平民社会，因为他能力再强大都是因为身后的特权强大，因此一种特权不会打败自己，扶持自己的对立面——平民力量上台的。

这两部电视剧，都是以特权的胜利告终，梅长苏胜利了，靖王继位，火烈军得以昭雪，范闲每次都能化险为夷，得到诸多大佬的帮助。

但是另一位与特权的斗争者却真的胜利了，不过他的胜利是以失败的方式。

这位与特权斗争的失败者就是耶稣。耶稣反对祭司，反对精英阶层对平民宗教上的特权，法利赛人凭什么拥有解释律法的特权，拥有定罪的特权。但是耶稣与梅长苏和范闲不同的地方在于，他是一个平民，他没有特权背景的加持，他依靠的是自己对上帝的信仰。这就是两者的不同结局，耶稣最终被钉了十字架，而范闲却能继续成为故事的主角。

但是耶稣虽然被钉十字架，却复活了。耶稣的复活意味着什么呢？意味着上帝信仰的胜利，意味着平民信仰的胜利。对真理和自由的追求，是什么力量都杀不死的，他总会复活，总会在我们每个平民心里不断生根长大。

因此，耶稣的故事告诉我们，若不是心灵和诚实的觉醒，不是平民自身的追求，特权永远无法战胜。若不是平民想看自己的故事，想自己成为故事的主角，他就只能坐在电视节旁，从观看特权者的宫斗中获得丝丝与自己命运无关的慰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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